结语 想象无止境

2013年的年终假期,埃里克是与家人一起度过的。除了一般的家庭活动之外,孩子们还得闲看了一些视频。让埃里克吃惊的是,孩子们并没有看任何电视节目,实际上,电视机一整个假期都没有打开过,所有的视频都是在平板电脑上收看的。孩子们看的视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节目,也就是说,这些视频都不是在电视台或有线电视网上播出的,而是直接为网站和移动应用程序设计的。电视机以及电视形成的电视文化,与这些孩子们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我们觉得,这种情况不是特例。如果你是一位移动设备制造商或是网络视频制作人,这自然是好消息;但如果你制作的是现在的孩子们长大后没有兴趣收看的情景喜剧等剧集,那你就前景堪忧了。

其实,何止电视领域的高管,今天,我们都身处一个乐观却焦虑的时代。在我们创作本书的三年之中,无数产业都受到了科技的破坏性冲击。虽然世界经济已经出现了反弹,但上一次经济衰退中涌现的问题依然存在。科技带来的变化速度之快,超过了我们培养员工接受新技术的速度,这为各个层级的员工以及许多国家的经济结构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昔日,稳定的中产阶级工作曾是经济健康发展的基石,而今,这些工作有的转移到了发展中国家或网络上,有的则已完全消失。

毋庸置疑,曾经盛极一时的产业的瓦解及其对经济带来的影响,一定会在短期内带来痛苦和混乱。因此,作为一本讲述如何在21世纪打造成功企业的书籍,我们责无旁贷,要给大家提供一些如何在剧变中自保以及如何理解变化的建议。当今的商业图景到底有什么不同?等待着我们的未来是怎样的?企业以及企业家个人应该如何在分崩离析的环境中生存和发展?

从唐顿庄园到Diapers.com

要想理解为何变化会危及传统企业的生存,我们必须快速回顾历史,看看两种经济体制交接棒时的情形。随着21世纪的到来,我们也迎来了一个新旧更迭的时期,这与19世纪西方国家由封建经济转为工业经济的历史异曲同工。我们的许多朋友和家人都很迷英国广播公司一部叫作《唐顿庄园》的电视剧,这部剧讲述了一个显赫的英国家族及服侍家族成员的仆人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跌宕起伏的人生百态。剧中家族的成员都是富有的英国贵族,他们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赴宴前的盛装打扮以及与仆人的纠葛上,而身为劳动阶级的仆人们大部分时间要劳动,还要和庄园主人周旋。整部剧都能听到动听的英伦口音,看到华丽而年代感十足的服饰。

看剧时,如果你只顾为约翰·贝茨的牢狱之灾(他最终被赦免释放)和马修的离世(他没能像博比·尤英196一样奇迹般起死复生)而抹眼泪的话,我们要告诉你,《唐顿庄园》一剧的背景,代表了两个经济时代的更迭。通过从附近招募劳动力和仆人,唐顿庄园为周边地区提供了经济上的支持,而这种剧中的贵族家族,便是19世纪工业革命完成前的末代体制。

工业革命结束后,20世纪的主导机构是企业。通用汽车公司就是企业的典型:电力、水源以及蓝领劳动力等资源为公司在工厂进行的大规模生产提供了条件。与此同时,工厂车间的工会会员以及公司总部的白领阶层则享受着稳定而舒适的中产阶级生活。

21世纪,作为经济活动枢纽的企业受到了“平台”的挑战。我们在“决策”一章已经提到过平台,现在可以想一想Diapers.com(后被亚马逊收购)的例子。与企业相比,平台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枢纽。企业与消费者的关系是单向的,比如,对于一款新产品的设计、生产以及面向消费者营销的方式,通用汽车公司都是单方面做出决定,然后再通过代理商的网络进行销售。相比之下,平台与消费者和供应商之间是你来我往的双向关系。亚马逊虽然是家企业,但也是一个撮合买卖双方的市场。亚马逊并不会单方决定售卖哪些商品种类,消费者会告诉亚马逊他们的需求,由亚马逊为他们寻找卖家。消费者的需求得到了倾听,还拥有为商品和服务评分的权利。

平台世界,谁胜谁负?

英国的巴格斯新浪潮乐队让我们知道,电视扼杀了电台明星;2011年美国图书零售商博德斯(Borders)的破产告诉我们,亚马逊等平台能重创既有企业。博德斯可不是轻量级的企业,早在2005年,其总市值就超过了16亿美元。197而在宣告破产之时,公司员工已经达到了1.7万人。198

看来,既有企业必须做出选择。它们可以继续延续老路,仅仅把科技当成提高经营效率和扩大收益的工具,而不借助科技的力量脱胎换骨。在许多这样的既有企业中,科技只是主办公楼之外那群有些古怪的人玩弄的新奇玩意儿,而不是首席执行官每周的工作重心。面对新兴竞争企业入侵市场带来的迫在眉睫的危机,这些企业靠政客和律师冲锋陷阵,这种“挖个洞把头埋在沙土里”的战术耗时长(且很费钱),但仍然扭转不了败局,因为科技和变革的力量势不可当。因此,采取这种战术的既有企业最终只能以失败收场,至少也会被潮流淘汰。这种做法意在维持现状,因此不仅会限制消费者的选择,还会遏制行业创新的脚步。创新意味着改变,而对于既有企业而言,现状才是他们的安乐窝。

太阳计算机系统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兼风险投资家维诺德·科斯拉,有时会到埃里克在斯坦福大学教授的课上客串一把,他给出了既有企业执意维持现状的几个原因。首先,从大企业的视角而言,多数创意都是看似前途未卜且微不足道的小机遇,不值得公司投入时间和精力。其次,从个人的视角来看,大企业的成员不但不会因敢于冒险而得到奖励,反倒会因为失败而遭到惩罚。在这种失衡的奖罚措施之下,理性的人都会选择安稳自保。199

但是,既有企业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找到一种策略,利用平台优势持续打造优秀的产品。企业可以以这一策略为基础吸引一批创意精英,然后打造一个可以让创意精英大显身手的环境。听起来小菜一碟是吗?但这其实不简单,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成熟的企业天性喜欢规避风险,就像躲避瘟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我们之所以明白,是因为我们就是过来人。毕竟,本书的作者是谷歌里最后一批扔掉黑莓手机和弃用微软Outlook电邮的人。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时时预知变化,也不能每次都很好地应对变化。好在我们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比如我们以前的同事维克·冈多特拉。

社交网络的出现

互联网经历了三个风格各异的发展阶段。20世纪90年代,随着浏览器、超文本链接以及网站的出现,网络1.0时代拉开了序幕。在这一阶段,用户可以阅读文本、浏览小幅图像、完成一些基本任务。但除此之外,网络功能非常有限。此后,在21世纪的最初10年里,新的科技催生出功能更加强大的网站以及更完善的网络基础设施。宽带网络在一些国家得到了普及,网上视频风靡全球,人们不仅能更方便地在网上获取信息,还能在网上发布信息。在网络2.0时代,互联网除了扮演巨型商场和在线百科全书的角色之外,人们在网上有很多事可做。全球上网人数达到了数十亿,而他们上网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搜索。

2010年夏季之前,谷歌一直满足于网络2.0。此时,社交网络正在兴起。在网络1.0时代,你可以在线阅读和购物;在网络2.0时代,你可以自己做很多事;而社交网络可以让你讨论和分享。随着社交网站Friendster和Myspace的风靡,我们目睹了这股潮流的形成,也考虑要与推特(Twitter)和掘客(Digg)等一流社交网络公司合作。然而,这些合作构想不但没有结出硕果,反而让我们忽略了一家从未预料到的竞争者。霎时之间,社交网络时代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而这个时代的新兴领军平台,叫作脸谱网。

谷歌甚至没有真正参与这场游戏。我们的第一家社交网络Orkut的成功,几乎只限于巴西和印度市场。当时,我们已经推出了上文提到过的受到大肆宣传的新型邮箱Wave,其高科技含量让高级用户(极少数人)兴奋,却让其余用户(多数人)困惑。另外,我们还推出了一款叫作Buzz的社交工具。Buzz在内部测试时备受青睐,最终却卷入了侵权官司。2010年夏季,我们宣布放弃Wave,Buzz也在走下坡路,使我们在社交网络上的努力归零。

维克·冈多特拉对此很不甘心。对于数以亿计的用户而言,小巧的移动手机屏幕已成为连接网络的门户。而让谷歌所有伟大的服务跃然于手机屏幕上的人,就是谷歌手机业务的负责人维克。维克很早就看出了智能手机的前景,协助谷歌推出“移动优先”(mobile first)理念的团队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建立的。谷歌在社交网络上的失利与维克毫无关系,他只是谷歌的成员和股东,因此非常担心谷歌会错失网络的历史性改变带来的机遇。他决心做点什么,因此邀请了布拉德利·霍洛维茨共进午餐。

布拉德利负责谷歌社交网络业务,他与维克的这次午餐后来演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谈。最终,两人制订了新的计划,决定让谷歌重新打入社交网络领域,并为消费者研发一系列新产品。社交网络业务并不属于维克的职责范畴。我们是维克表面上的上司(维克的顶头上司是乌尔斯·霍尔泽,霍尔泽是埃里克的下属,而埃里克又是乔纳森管理会议的与会者),我们不但没有命令他开发新的社交平台,连有关讨论也没有进行过。也就是说,是维克自己看到了谷歌的问题,觉得有能力提供解决方案,并下定决心把方案变为现实的。

很快,维克和布拉德利代号“翡翠海”的项目渐渐发展起来。大约一年之后,我们推出了Google+,这是谷歌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赌注。虽然媒体常把此项目渲染为谷歌与脸谱网竞争的武器,但事实并非如此。更确切地说,Google+是谷歌对网络2.0时代瓦解以及社交网络兴起的回应,是将包括AdWords和YouTube在内的各种平台融为一体的社交网络结构。这款服务的起源,就是因为有一个人察觉到一个重大转变正在发生并有可能破坏我们的事业,于是决定采取行动,哪怕这项工作根本不是他的职责所在。

把难题提出来

维克在社交网络业务上的探索,始于他对自己提出的问题:“社交平台成为网络的主要功能,对谷歌意味着什么?社交网络会不会让搜索变得过时?有时,只需提出最困难的问题,你就能避免来自企业的反对力量对创新和改变产生负面干扰。了解了未来你能做什么之后,你有没有发现一些别人尚未察觉或视而不见的契机?(哈佛商学院教授兼商业顾问克莱顿·克里斯坦森说过:“我把注意力放在那些非问不可的问题上,这样才能把握未来会出现的问题。”)200当今,信息无处不在,计算资源取之不尽,全球各地被连成一体,以前不可想之事如今不仅成为可能,甚至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在这种情况下,你的企业会受到怎样的影响?科技进步不可阻挡。要理性地跟随这一趋势,同时问问自己:当下的形势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20世纪90年代,埃里克在太阳计算机系统公司任职的时候,这家公司打造了业内最有价值的计算机工作站。作为一家科技驱动型企业,太阳公司自信能够一直保持这种性价比优势。与此同时,英特尔(Intel)处理器与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组成的“Wintel”个人电脑日益强大的性能对太阳公司造成了威胁。当时,太阳公司最大的问题是:其计算机性价比最终被Wintel超越时,对公司会造成什么影响?当太阳公司失去多数成就和利润所依靠的优势,又该如何应对?当埃里克把这个问题摆在董事长欧文·布朗和首席执行官斯科特·迈克尼利面前的时候,两人却坚称,太阳绝不会为了与个人电脑行业竞争而降低成本。换言之,两个人并没有找到好的解决方案(埃里克也没有)。没有答案自然是个问题,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不容忽视:原来,没有人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措施,什么动静也没有。2000年4月,太阳公司的总市值为1 410亿美元,到了2006年,以Windows系统为基础的服务器已然席卷整个市场,但太阳公司的计算机所占的市场份额却只在10%以下徘徊不前。2009年,太阳公司以74亿美元的售价被甲骨文公司收购。

对于正在经营的企业而言,遇到难题是不可避免的。人们往往不会触及这些难题,要么是因为没有好的解决方案,要么就是因为触及这些难题会让人不安。但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提出这些难题,为的就是要让大家不安。相比于竞争者想要置你于死地而造成的不安,我们宁愿这种不安是自己人造成的,这是埃里克在太阳公司的亲身体会。即便没有好的解决方案,那些难题至少能带来一线生机。那些无法轻易解决的难题,往往能对大企业文化中规避风险和拒绝改变的风气起到一定的扭转作用。借用塞缪尔·约翰逊的话说,这些难题就像马上要面临的绞刑,能神奇地让人警醒。201

起初,你可以把眼光放在5年后。拉里·佩奇常常说,首席执行官不仅要考虑企业的核心业务,还要放眼未来;多数企业失败就在于安于现状,只做渐进改变。尤其在今天,科技带来的变化势头强劲,这种渐进改变是致命的。因此,我们要提出的问题不是未来“一定会怎样”,而是未来“可能会怎样”。“一定会怎样”的问题要求你对未来做出预测,这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中无异于自欺欺人。202“可能会怎样”的问题需要你展开想象,设想一下:有哪些依照传统思维不可想的东西,如今却已成为可能?

维诺德·科斯拉指出,在1980年,我们很难想象微处理器竟会发展到无处不在的程度,计算机、汽车、牙刷等几乎所有东西上都有。203 1990年,手机的体积就像缝纫机且价值千金,我们很难想象手机有朝一日会比一叠纸牌还小,比看夜场电影还便宜。1995年,我们难以想象互联网有朝一日会拥有逾30亿用户和超过6万亿各不相同的网址。时至今日,微处理器、手机和互联网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当这些发明尚处于萌芽阶段的时候,几乎没有人预料到今天的情景。尽管如此,我们至今仍在犯着相同的错误:谷歌无人驾驶汽车的计划公布之时,大多数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汽车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自己开动,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无法想象这会不可能。

因此,抛弃传统智慧,放飞想象,问问自己,在接下来的5年里,你所在的行业“可能”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哪些因素的变化最迅速,哪些因素会一成不变?对未来有了大致的认识,接下来你就可以考虑难度更大的问题了。

表现突出且资金充足的竞争企业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危及你的核心业务?你的竞争者会如何利用数字平台乘虚而入,或是如何把你最赚钱的顾客群挖走?你会以何种方式为你所在的行业带来改变?你是否常会因为想要避免企业之间的相互厮杀或企业的利润损失而扼杀潜在的创新?你是否有机会打造一个平台,随着使用量的增长,会获得相应的利润和价值?

企业领导者是否经常使用公司的产品?他们对产品是否满意?他们会不会把产品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爱人?(当然,并不是所有产品都可以作为礼物相送,但这种思维方式却很能说明问题。)消费者钟爱你的产品吗?抑或他们只是迫于某些因素才使用你的产品,而未来这些因素可能消失?(不妨把这个问题做一个有趣的延伸:如果你命令产品人员为消费者提供条件,让他们能够轻松转为竞争企业的用户,那么你的员工会作何反应?他们会把你的产品打造成精品,让消费者即便有其他选择却仍然心甘情愿地使用你的产品吗?)浏览企业即将推出的主打产品和功能,其中以独到的技术洞见为基础的项目占了多大比例?负责产品的人员中有多少是公司高管?对于那些为打造卓越产品做出最大贡献的人,你的企业是否会给予充分的奖励和升职机会?

高管层是否将人员招聘视为重中之重?他们本人是否会在招聘上投入时间?在你最优秀的员工之中,有多少人觉得自己三年之后还会留在公司?有多少人会因为其他公司10%的加薪而跳槽?

你们的决策过程能产生最佳决策,还是最让人接受的决策?

你的员工拥有多少自由?创新奇才能否不受层级限制,拥有按自己的想法行动的自由?针对新构想制定决策的依据是产品性能还是利润?

将信息占为己有的人与传播信息的“路由器”相比,哪种人在公司里更吃香?分开管理的信息库会不会妨碍人员与信息的自由流动?

这些问题的确不好回答,也很难轻松地找到解决方案。但是,如果不提出问题,就永远找不到解决方案。既有企业往往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堪一击,但提出这些问题能帮助它们发现事实。同时,这些问题也能吸引和激励顶尖的创意精英,打动他们的不仅是挑战本身,还有企业面对挑战所表现出的坦诚。他们会感叹说:“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把这些难题提出来了。我们终于能动手寻找答案了。”

然而,另一个问题随之而生:你的企业是否具备吸引顶尖创意精英的条件?随着互联网、手机以及云科技的出现,商业中心的实力和影响得到了提升,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们曾经认为,互联网以及其他通信技术的出现会导致更多商业中心的崛起,并撼动既有商业中心的地位。但事实证明,情况正好相反。各个行业中的确出现了新的小规模商业集群,但既有商业集群的地位却不降反升。在创意精英眼中,企业的地理位置比以往更加重要。

正因如此,虽然全世界许多国家都在努力复制硅谷创造的科技奇迹,但这些国家致力于科技的创意精英却纷纷离开本国而选择了硅谷。(在谷歌食堂里听到的各国语言之多,总会让我们咂舌。)他们觉得,加州为他们提供了一片比自己的国家更为广阔的舞台,相比于留在家乡,他们更向往能和其他与自己理念相同的创意精英在一起。金融中心(纽约、伦敦、香港、法兰克福、新加坡)、时尚中心(纽约、巴黎、米兰)、娱乐中心(洛杉矶和孟买)、珠宝中心(安特卫普和苏拉特)、生物科技中心(波士敦和巴塞尔)、能源中心(休斯敦和达兰)、航运中心(新加坡和上海)、汽车中心(德国南部)等所有行业中心,几乎都是如此。任何一家想要开展新业务的企业都应该问问自己:我应该主动寻找创意精英,还是设法让他们投奔我而来?

政府应鼓励破坏性创新

政府也要做出重要的决定。他们可以选择与既有企业并肩而战,投入资源,与变革的力量相抗衡。大多数政客都会选择这种方法,因为既有企业通常都要比后起之秀有钱,且很会巧用金钱来操控政府的意志。(新晋的挑战者通常不知道,既有企业“军火库”中的法律法规武器是很有杀伤力的。)从另一方面来说,政府和企业一样,不仅可以选择鼓励破坏性创新,还可以打造一方让创意精英大显身手的乐土。政府可以选择支持创新。

创新始于教育。我们这里所说的,不仅是指从幼儿园到中学再到大学的教育模式。教育是会改变的,政府也应该鼓励破坏性创新,而不是执着于现状(但现在,政府的做法却恰恰相反)。科技平台可以帮助我们更加准确地发掘自己的优势及劣势,以个人喜好为基础量身打造专属的教育模式。作为公共教育的推手,政府应该以拥有高中及以上学历的年轻人和成年人为重点,大力实现这种因人而异、灵活变通的终身教育模式。

数字基础设施以及移民利好政策都是必不可缺的条件。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赋予人们创新的自由。法规是为了防止问题出现而制定的,但如果你建立的体制对一切都做了规定,人们哪里还有空间创新?除此之外,既有企业对法规的制定有很大影响,公营企业与私营企业之间常有互动,今天制定和加强遏制创新法规的人,明天就会成为私营企业高管。监管环境必须留出空间,新企业才能进入。

以美国汽车行业为例,新近加入竞争的特斯拉汽车公司,就因为美国几个州禁止其直接向消费者售卖汽车的规定而碰了壁。204这些州的相关规定保护了汽车销售商的利益,却限制了消费者的购买自由。在无人驾驶汽车带来的下一波汽车创新中,事故和由此造成的人员伤亡都是难免的。而这可能让人们对整个无人驾驶汽车行业产生疑虑。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应该顶住压力,避免颁布与英国19世纪《红旗法案》205相类似的限制性过强的规定,不要为这种新兴科技设置比有人驾驶汽车更严格的安全标准(普通汽车也会出事故,且无论是概率还是后果都让人侧目)。如果实际数据表明新的方法要优于老旧的方法,那么政府就不应阻碍变化,而是给破坏性创新开绿灯。

大问题都是信息问题

随着各行业的摧毁与重组,既有企业或顺应潮流,或落伍消亡。而新兴企业则逐渐强大,在具有远见的领导者及雄心勃勃而精明能干的员工的共同努力下,前景更加美好。我们是科技的乐观主义者,相信科技的力量能让世界变得更好。虽然有的人看到了《黑客帝国》中炼狱般的未来,但我们却看到伦纳德·麦考伊博士用他的科学分析仪将索里安病毒消除得一干二净的美好未来(还有他喝着索里安白兰地和特兰尼亚烈酒庆祝的场景)。206我们觉得,几乎所有大的难题都可以归结为信息问题,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具备足够的数据处理能力,人类所面临的几乎所有问题都有解决方法。我们认为,计算机能服务于所有人,并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便利和改善。我们确信,我们这两个硅谷人对未来这种盲目乐观的看法定会引来批评声。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隧道尽头有光明。

我们的乐观有充足的理由。首先,是信息爆炸以及信息自由流动的趋势。无论是地理感应器、气象感应器,还是记录每一笔经济交易信息的计算机,抑或持续记录佩戴者一切生命征象的穿戴科技配件(比如谷歌的智能隐形眼镜)207,我们不但能将从前人们见所未见的各类信息收集起来,且这些信息所涉及的范围和规模之大,简直与不久前的科幻小说中所叙述的情景大同小异。其次,现在有无限的计算能力可以分析数据。无限的信息以及无限的计算能力,为全世界的创意精英打造了一个解决大问题的乐园。

这样的条件方便了不同数据之间的比较和整合,从而可促进包括科学家、医生、工程师、设计师以及艺术家在内的各界创意精英之间的合作。正如卡尔·夏皮罗和哈尔·瓦里安在《信息规则》一书中所说,信息的造价很高,但复制成本却很低。208因此,如果你能创造出可以解决问题的信息,并把信息放在一个可以进行资源共享的平台上(或者你也可以帮忙打造这样一个平台),那么你就能让许多人免费或用很低的成本获取你的信息。谷歌有一款叫作“融合图表”(Fusion Tables)的产品,可将相关数据组融合在一起供人分析使用,同时保持了各数据组的独立性,从而“把信息从孤立信息库里解放出来”。想想吧,全世界有那么多科研人员都在试图攻克相同的难题,所有人的电子数据表和数据库里的信息都是独立的;另外,各地政府也在试图评估和解决环境和基础设施问题,却只能使用办公桌上或是地下室的系统来跟踪进度。如果能把这些孤立的信息库“炸毁”,那么我们就能将这些信息用新的方式整合在一起,从新的角度进行分析了。

另外,速度也是一个有帮助的要素。随着科技的发展,发出指令与机器反应之间的延时大幅缩短。将目光投向历史,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关注这个问题。放眼历史,以经济学家所谓的“通用技术”(蒸汽机和电力都是典型的范例)为例不难看出,这些技术从发明到应用再到改变人们生活结构和市场运营模式的过程历时长久。瓦特蒸汽机于1763年研发,但大约200年后,由于铁路的出现,堪萨斯城才从放羊赶牛小道的道口小镇转变为人们进行牲口交易的大都市。相比之下,网景Navigator浏览器于1994年问世,区区4年之后,乔纳森就有幸为Excite@Home公司安装了世界上第一批电缆调制解调器。不到10年的时间,这些现代化的通信科技便为我们通信、交流、购物、订餐以及叫车的方式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然而,科技的速度之美似乎只有用户才能领略:作为被更替的企业,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剧变会让你应接不暇。但如果你能尝试开拓新的业务,这种加速就会成为你成功的助力。

此外,网络的出现也促进了集体智慧和集体智能的发展。1997年,当时的国际象棋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在棋场上不敌IBM研发的电脑“深蓝”,这让我们认为,机器已接受了人类智慧的火种。但事实证明,这场比赛实际却为象棋冠军们打开了一个新的纪元:我们所说的冠军并非指计算机,而是指那些通过与计算机合作来磨炼技艺的人类选手。今天,国际象棋特级大师们(其数量是1997年的两倍)209用计算机作为陪练,让自己变得更强。如此,一个由计算机助力的智能良性循环便形成了:计算机帮助人类磨炼技艺,人类则为计算机编写出更高级的程序。既然国际象棋可以如此,为何不能把这个模式搬到其他领域呢?

未来一片光明

放眼任何一个行业或领域,都能看到一个光明未来。拿医疗行业为例,实时个人传感器可以对复杂的人体系统进行准确的跟踪和评估,将所有这些数据与深度遗传基因分析得出的危险发病因素图谱结合在一起,我们就能(在得到被监测对象允许的前提下)以前所未有的精确度尽早查出、预防或是治疗健康问题。将数据汇集在一起,我们就能创造出信息和知识平台,从而进行更加有效的研究,并制定更加全面的医疗政策。

相关信息的稀缺,会让医疗保健消费者蒙受损失:对于治疗结果、医生以及医院的水平,消费者几乎全都两眼一抹黑,获取自己的健康数据往往麻烦重重。如果这些健康数据分存在不同的机构,那就难上加难。医疗服务、药品及医疗用具的价格不但不透明,还会根据病人和医疗机构而出现大幅浮动。只需稍微提升医疗行业的信息透明度,就能带来巨大的积极影响,不仅成本能随之降低,医疗效果也会得到提升。

交通行业也是一个破坏性和机会并存的行业。当所有汽车都配备了无人驾驶功能的时候,会出现怎样一番光景呢?个人汽车服务的成本会下降,服务也会更好,这会让人们拥有汽车的方式出现变化。娱乐而非代步成为拥有汽车的唯一原因,这也会促使相关决策者对交通网络进行重新思考。

对于金融服务而言,详尽的信息越多,个性化的服务也就越多。举例来说,如今的汽车保险公司已经开始利用行驶里程以及地点来评估驾驶人遭遇事故的概率了。如果他们能够以降低保费为条件,通过全面获取车速、地点、驾驶小时数、行驶里程、交通状况以及维修记录等信息来做评估,那么他们的准确率能提高多少呀!或许你自己不会接受这个条件,但是,如果这个条件能提高你家十八九岁孩子的安全驾车系数,你又会作何考虑呢?

今天的创意行业中,涌现出更多杰出内容和顶尖人才,对这两者的需求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平(至少从媒介消费的角度来看是如此)。除了大量以电脑三维动画堆砌而成的劣质动画电影之外,科技还能让我们用新的方式欣赏用传统叙事手法制作的电影。无论是《纸牌屋》还是《权力的游戏》,只要我们想看,就可以在平板电视、手提电脑或是可穿戴的眼镜式设备上随时观看。互联网已经颠覆了传统媒体模式,但更多的新媒体模式仍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样的演进,最终会为创新者带来更加宽广、更碎片化且更加混乱的市场环境,也会为消费者创造无穷无尽的选择。

21世纪前半叶,科技的力量会为打击犯罪(通过分析犯罪模式来实现“预警治安”)、农业(用大量数据绘制土壤分布图来帮助穷苦的农民)、制药业(通过信息分享来加速药品研发)、安保、能源、宇航业以及教育等各行业带来一派新气象。激动人心的新产品将会问世,闻所未闻的新产业将会出现,经济阴霾也会被新的工作种类和新的业务一扫而光。每一个变化,都是由一小撮坚定不移、自动自发的创意精英促成的。

这就是我们的信念。

下一代创意精英

毋庸赘言,我们两位作者也不可能避免这些改变的影响。虽然我们学到了不少知识,也颠覆了不少理念,但我们未知的东西要多得多。虽然我们付出了许多努力,想全面把握科技动态及其对我们行业产生的影响,但下一代创意精英对科技的驾驭终究是我们无法企及的。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人都要用固定电话来邀约意中人,大家都会去电影院看电影,而宽带网络只不过意味着你的电子邮箱有了更大的容量而已。而今,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批新新人类,他们自信和精明的头脑让我们瞠目。他们告诉我们最新动向和未来趋势,在决定未来该做什么时他们与我们的意见平分秋色。置身于满是生机勃勃的创意精英的环境中,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我们确信,除了我们在日常工作中时常碰面的闪亮新星,还有几十甚至上百倍的精英正在全力以赴,试图颠覆我们。他们也许会失败,也许不会。或许,在某个地方的某个车库、宿舍、实验室或会议室中,一位商业领导者已经建好了一支由孜孜不倦的创意精英组成的小团队。或许,这位领导者的手中就拿着我们的这本书,正在借鉴书中的理念来建立一家最终会将谷歌逐下舞台的公司。这种猜测很荒谬,不是吗?然而,在这个没有常胜将军的商场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有人或许会不寒而栗,但我们却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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